1. 遇见绿叶山小学

我是祖国西南边陲山区的一名小学老师。2017年，我走进了绿叶山小学。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，挺满足又挺害怕的，满足于这群山环绕的景色，害怕在这里呆久了，逐渐与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脱离。这里的校舍很简单，学生的食堂和宿舍也很简单，和我们小时候四五六年级时读的学校没啥两样。比起万紫千红的大世界，这里确实有点……

可是，我必须留在这里。有两个原因，一是我希望自己有个稳定的收入，不再为生计担忧；二是从很小的时候起，我就一直想做乡村老师，这个梦想有一个起源：陶行知先生说过，乡村的未来靠乡村教师。原话不是这样，但中心思想是这样的。我没有多大的豪情壮志，但是，我确实需要这份工作。所以我觉得自己既来之则安之，用心去做就好了。

于是，我头也不回，深深扎进这里了。绿叶山的确美，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感觉。虽说它是我们这最僻静偏远的山村之一了，但是它的简单朴素，深深吸引我。比如，这里的树叶，哪怕是深秋深冬了，似乎不会黄，永远都那么绿油油的。

2. 发现黎秋

刚来的时候，我被安排任四年级班主任，一共十七名同学。校长带我去班里，我做完自我介绍后，他们用闪着灵光的眼睛看着我，我也看着他们。那时候，我年轻气盛，觉得一定可以把他们教好。当他们听到我不会打人时，眼神里又一次露出了兴奋，似乎脑海里都要有喜悦的蝴蝶飞出来。

打扫完卫生，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，她的头发虽然扎了马尾辫，但是看上去非常乱，像一个鸡窝。很明显，是很久不洗头和不梳头胡乱捋起来绑好的样子，从她的身边过，她张皇失措，说了一声老师好。从她的眼睛里，我没看到一点“星光”。那时候，我不了解她，所以没刻意去问她什么，旁边有人，我又怕她难受。
我轻轻抬起行李箱上二楼的宿舍了。

开始上课后，每一天，我都看到她一个人。一个人去吃饭，一个人去洗脸，一个人做作业，出去山里玩的时候，她也一个人独独跟在我身后……没有什么朋友，只跟自己的弟弟玩。她的头发还是那样，衣服也不太整洁。

过了一个星期，我问校长她的情况，校长二话不说，开车带我去她家。她的家在离学校大约三公里外的小村里，村里的人家加起来，也不过六七户。校长把车停在路边，跟我说，你看，那个矮矮的房子，没通电，只有一小股烟升起的地方，就是黎秋的家。我们爬上一个小坡，突然有三只大狗冲下来，我被吓坏了，急忙躲进旁边的树丛，只见校长很淡定地折断了一根大树杈，准备把狗围走。过了一小会，一个妇女踉踉跄跄地出来了，她呵斥了几声，三只大狗仓皇而逃。校长告诉我，那就是黎秋的妈妈。我们继续往上爬，看清了黎秋妈妈的脸，她身材中等，披散着头发，颤抖的手里端着一个碗：“你们进来坐。”我们问她黎秋的爹在不在，她说，去油菜地里施肥了。

我们走进她家的灶房，说是灶房，实际上是用几个土砖搭起来的窝棚。里面黑漆漆
的，看得不太清。黎秋妈妈给我们拿了两个小板凳让我们坐，她急忙去吹火，但是火塘里的火已经熄了，只有烟直呛眼。那温度已无，而那锅里，还煮着半生不熟的饭。

我们坐了好大一会，黎秋的爹也还没回来。还要上晚自习，我们就回了。走出那个小屋，我的眼泪突然忍不住了，但我使劲忍住打转的泪珠，跑下了小坡。回来的路上，校长告诉了我很多关于黎秋的事情，包括那间矮矮的屋子，是要住一家四口的。而那，明明只有两个小小的房间，其中一间，还做了灶房……

回来的路上，我想了好多，也说了好多。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黎秋妈妈颤抖的手，以及手里握着的碗，即便是一个碗，她也要那么努力才握得住。还有那熄灭的火，即便是柴还在潮湿，她还是想要努力地去把火吹燃……即便在这国家扶贫政策已经相当完善的今天，也是有这样的人，在过着艰难的生活。那天晚上走进教室上自习之前，我跟校长说，我一定会好好教黎秋的，我不忍心生命在这样的状态下一成不变。

他说，好！